这两年养成了一个习惯,每隔一两个月必定要上书店买一批书,但是,碍事的就是这个但是,书买得多却不一定读,总觉得书买来就是我的了,它就在那儿跑不了,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家里三面大大的书柜都满了,书逐渐蔓延到床头柜、沙发边、茶几上、卫生间……然而这些书有的只翻了一半,有的仅几页,还有的压根还没开始看,似乎这些书都是我家的装饰品而已,本着要写读后感以及开学就教二年级这两个最功利的目的,我开始在8月份潜心看起书来,一本是凌志军的《成长比成功更重要》,另一本则是薛瑞萍的《我们二年级啦》。

《成长比成功更重要》里头提到了很多人,有赫赫有名的李开复、张亚勤,也有我们不熟知的人,其实他们是微软亚洲研究院170个研究员和工程师中最富有特色的30个人,当凌志军通过调查访谈,避开他们的成功,找寻他们的成长,略过他们的今天,注目他们的昨天时,他一条一条理清他们的成长之路,得出了10条线索,每一条线索在我眼中都是了不得的,但是唯有最后一条引发了我的深深思索,我援引凌志军原文中的话与大家分享:“10.他们全都在关键的时候遇到了优秀的老师。让他们难以忘怀的这些老师中,没有一个是教会他们应付考试的人。就像忘掉了那些没有用处的知识一样,他们也忘掉了教给他们这些知识的老师。这30个人列举出来的老师有50多位,其中有些是外国人,全都拥有大师的头衔和大师的声誉。大部分中国教师中,只有一位‘特级教师’,其余都是寂寂无名之辈。这些老师之所以让他们难以忘怀,奥秘全在课堂之外:教给他们如何做人;教给他们如何学习;告诉他们朝哪个方向走去,而那里真的就有他们想要的东西”……

我不知道别人看到这段话会想到什么,但是我马上就想起了我曾经历的两件事。徐子恒与钱辰皓是咱们班两个比较好动的小男孩,那天两个孩子无意间相撞了,结果钱辰皓右手臂居然就骨折了,带钱辰皓去医院的是班主任俞柯霞,我留守在教室里管理孩子,得知钱辰皓确实骨折的消息后,徐子恒瑟缩地走到我身边轻声跟我说:“何老师,怎么办?我紧张死了,我回家一定会被爸爸打死的。”我一看,孩子的脸色苍白,连唇色都变淡了,看样子孩子真吓得不清,我忙安慰道:“没事的,没事的,你又不是故意的。”孩子依旧六神无主一个劲地呢喃:“怎么办,怎么办,我紧张死了。”我知道孩子有抽动症,一紧张或压力一大立马就会眼睛不停地眨,顺带连肩膀都不停地抖动。我转过身一把抱住他,左手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心,嘴里还安慰着:“不怕哦,何老师抱抱你,你不怕哦,没事的,待会儿何老师就给你爸爸打电话,告诉他你不是故意的,我还会告诉他绝对不能打你,放心哦,没事的,没事的……”等到上课我发现孩子状态好了很多,脸色和唇色都恢复了正常,我也松了一口气。等到俞柯霞回来和我商量怎么处理这件事时,我就把对徐子恒的承诺告诉了她,俞主任的工作非常细致认真,她马上打电话给徐子恒的家长转告了这件事。到了晚上八点多,徐子恒的爸爸打电话给我向我表示感谢之情,在这件事里,我啥也没做,不过就是拥抱了孩子,安慰了孩子一下而已,但是听得出,孩子的爸爸妈妈是用真心在谢我。过了几天,语文课上,我和他们聊到我很喜欢他们,结果徐子恒居然脱口而出:“何老师,你太狡猾了,我本来最喜欢数学,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和语文的。”话没有说完,被迟钝的我制止了,我似笑非笑地对他说:“你不喜欢我,我也不喜欢你啰!”下课之后我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:原来孩子的潜台词是现在他喜欢上我了。

班里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孩子——曹锦晨。他与正常孩子不一样,接受能力远低于一般的孩子,不消说,他根本无法正常学习。一上时,不光自己没法学习,更重要的是除了语文数学课,其他老师的课他会做各种违反纪律的事,各门综合课老师对他真是极其头痛,几乎到了不愿意上我们班课的程度。班主任俞柯霞找过家长无数次,我与俞柯霞一起找过孩子家长谈过好几次话,一次孩子爸爸嘴里漏出来,原来孩子去医院查过,智商的确远低于正常水平,只有五十几而已,但是家长不愿意拿出证明,当时我与俞柯霞真的是对孩子家长极其反感,说实话反感的原因也很现实:如果他能拿出这张证明,那么他那绝对不可能及格的成绩就不用计算入班级总分,可作为随班就读来处理,但是现在的情况就必须做好每次测试都要被他狠狠地拉后腿的准备。好在一下开学,家长应该给孩子服用了某种抑制兴奋的药物,孩子上课坐得住了,不再影响其他孩子,说实话经过一个学期的“磨砺”,我与俞主任的神经“坚强”了很多,对他的成绩开始看开了,对于他能不影响其他孩子我们都觉得是个了不起的进步,至于学习,我们不强作要求,跟不上也不着急,随他吧,慢慢来!也不知是孩子确实慢慢适应学校生活了还是由于我们的心态变了,一下时曹锦晨语文的单元测试成绩就像月亮的脸渐渐变化着:一单元14分,我在他的考卷上写了长长一段话给孩子爸爸妈妈,大致的意思就是孩子这学期进步很大,上课有时能举手了,听课纪律也好了,不会影响其他人,独立能力变强了,然后又指出孩子在做试卷时如果做到都做完,不空着,那么一定会有很大提高的;二单元17分,我又在考卷上写着:真棒啊!能做到基本把考卷做完,所以你进步了,当然如果在理解题意方面再努力努力,你会继续进步的!(这话依旧是写给家长看的);三单元23分,我继续在考卷上大大表扬孩子的进步,指出可以努力的方向;四单元33.5分,我依旧如此;六单元42分……孩子真的一点一滴在进步,但神奇的是我每次都在考卷上写这么多话,但家长从来没有将考卷上交过,我也没有见到家长写的片言只语,终于有一天,孩子妈妈给我打电话了,解释了一向来不交卷子的原因,原来孩子所有的卷子他们都保留着,保留着我所有对孩子的表扬和鼓励,家长说像他们那样的孩子能获得的表扬太少了,她感谢我对孩子的鼓励和肯定,特别是我能允许她的孩子“慢慢来”,允许她的孩子“掉队”。

这两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,我是一个教了二十多年书的语文老师,特别看重业务能力,自己对自己的教学要求也不低,但这两件事全都与我的教学无关,却与我的身份有关——我首先是一个老师,其次才是语文老师,我教会孩子的不应该只是语文知识……

凌志军说得对,成长比成功更重要,而我们做老师的,应该是教育比教学更要紧。